“你就是武驤左衛那個叫張沐的千戶？”

就在張沐與楊宜行走間，忽然一聲大喝響起。

張沐聞聲看去，頓時眉頭微皺，但見是一隊身著飛魚袍的錦衣衛，不過中央為首之人反而沒有穿飛魚袍，更像個富家公子，

楊宜低聲道：“張老弟，來的是錦衣衛指揮使陸炳的二公子陸煒，我看來者不善啊。”

錦衣衛和東廠專門找百官的麻煩，是個當官的都忌諱。

張沐此刻也一臉茫然：陸炳全家他都一個不認識，這位二公子怎麽會專門來找他？

待到這一對錦衣衛來到跟前，張沐也只能拱手道：“陸公子，不知找在下有何貴幹？”

陸煒瞪著張沐，冷笑道：“看來是找到正主了，少廢話，拔劍吧，免得人說我勝之不武。”

“嗯？”張沐驚訝的看著陸煒。

“嘩……”

勁聲響起，陸煒腰間的佩刀已經霍然拔了出來，同時張沐已經感覺到了一股攝人的殺氣，若是以前張沐絕不相信一個二十出頭，僅僅跟他年齡相仿的人能發出這般淩冽的殺氣。張沐又看到了他的手，但見他握劍的手背上青筋凸起，力量感十足，手上的功夫早已練到了家。

冷風吹過，張沐眉頭了皺了下，但他終究沒有拔劍，只是冷漠道：“你這是要找我比武嗎？”

“比武？一個小小的千戶也配？”陸煒嗤笑，“本公子是要廢了你！”

話音剛落，他便不由分說，直接一刀斬向張沐。

張沐臉色驟變，須知這裏可是京城，天子腳下，張沐絕想不到這位貴公子說動手就動手，但他的刀又快又狠，簡直連張沐也不敢有絲毫大意，電光火石之間張沐已經一把推開了身邊的楊宜，同時身法連動，精妙的退後躲避著。

“哪裏走！？”陸煒低吼，竟以毫不遜於張沐的身法不斷追擊，手中的戰刀更是化作道道刀影，將張沐整個人都籠罩在攻擊之內。

在楊宜、以及大街上其他路人眼裏，陸煒與張沐一個不斷追擊劈殺，一個不斷後退躲避，兩人身法迅捷玄奇，刀光掠影更是精妙絕倫，簡直好不精彩，然而即便是最不會武功的人也知道，這精彩的對決只要一點閃失就是要命的。

最終陸煒在連攻了十六刀後終於被張沐翻身一腳逼退，他倒也沒有再度撲上來，只是驚駭的瞪著張沐。

張沐順勢後退兩步，也面色凝重的看著陸煒，此刻張沐的衣袖已經破開了口子，有一刀他差點沒躲過去，差點就被砍傷。

“好功夫，我倒是小看了你。”陸煒陰冷開口道。

張沐奇怪道：“你不認識我，也不知道我的武功，卻專門找上了我？”

陸煒傲然道：“我三歲習武，十歲小成、十六歲大成，如今已邁入絕頂高手之列，同齡人中無人能在我手上撐五十招。沒想到今天竟遇上了對手。”

張沐道：“有天下八大絕頂高手之一的陸炳大人悉心教導，陸公子將來恐怕是要青出於藍了，只是我無意做你的對手。”

陸煒道：“已經是對手了，拔劍吧！”

張沐再度皺眉，這個陸煒武功並不比他差，如果不出劍對方咄咄逼人，他恐怕久守必失，可他實在不想大庭廣眾之下平白惹上麻煩。

看著陸煒誓要一戰的架勢，張沐只得道：“陸公子如果非要比試，咱們不妨找個方便的地方，可好？”

“這地方剛剛好，不拔劍就死吧。”陸炳低吼，再度殺向張沐。這一次他決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，反而越殺刀法越狠。

“好，那我就隨你心意。”某一刻，張沐有些狼狽的躲過一刀後，終於無奈出劍。

周圍的人幾乎沒有誰能看清兩人的招式，刀光劍影縱橫之下，只能看到劇烈的金屬碰撞火花在白晝依舊兩眼，那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更是震的人耳朵發疼。

張沐、陸煒，幾乎已經算是江湖年青一代最強的二人，這一刻他們都完全進入到了忘我的境界，只有絕頂高手間的對決，就像老一輩天下八大絕頂高手分勝負一樣，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了對手。

“嘭！”

寒芒流動，有兵器碎了，也有血飛濺了出來。

碎的是張沐的劍，他的劍是親軍京衛中千戶將官的佩劍，雖然比尋常士兵的刀劍質量好許多，但顯然無法跟陸煒的戰刀比，更無法承受張沐與陸煒這個級別的激烈對抗。

濺的卻是陸煒的血，論實力陸煒終究還是略遜半籌。他練的是一等一的上乘刀法，招式變化之精妙遠不是張沐能比的，畢竟張沐只是普通的新陰堂一員，學的劍術很平庸，他真正最強的一些功夫，比如從蔡泉那裏學到的，都有東瀛流派的影子，他輕易不會用，因此交手很吃虧。

但張沐速度更快，力量更強。

天下武學速度、力量是根本，任你變化再玄妙、招式再淩冽，我自唯快不破、以力破之。

更重要的是陸煒雖有天下八大絕頂高手中最有權勢的人悉心教導，有極高的武學天賦，有最好的練武條件，但他幾乎從未真正跟自己實力相當的高手生死搏殺過，張沐卻是從小就被訓練成殺人工具，從新陰堂訓練到開始執行任務都是一直用命去拼殺。

切磋比鬥與生死廝殺很不同，其中的差距真到戰到激烈的時刻會更加明顯。

“還要再打嗎？”張沐看著陸煒輕笑。

此時的陸煒右臂已負傷，雖然不是致命傷，但右臂是持刀手臂，一道不淺的劍傷足以對刀法的威力產生重大影響，高手對決，一招輸招招輸，再打下去陸煒的劣勢只會越來越大。

“混賬東西，你什麽口氣，兵器都被本公子毀了，是本公子輸了嗎？”陸煒漲紅著臉爆喝。

張沐悠悠道：“斷劍至少也是能用的，就是不知道負傷的臂膀還能發出幾成功力?”

“殺你足夠了！”陸煒厲吼，果然沒有罷休，再度殺向張沐。

他是武學天才，從小就在無數長輩驚艷的目光下長大，從未遇到過挫折。今日大庭廣眾之下他絕不承認會輸給一個比自己更年輕的人。

刀光劍影依舊，漫天血雨灑的更兇，陸煒的傷與怒已經讓他的氣息亂了，刀法也亂了，他的理智更在崩潰。

“鏗鏘！”一聲，火花四濺。

陸煒忽然看到了一柄斷劍，斷劍雖然鋒芒銳減，卻仿佛閻羅的索命鉤直刺他的眉心。他的刀雖然在手，可是所有的招式都到了窮盡。這柄難得的寶刀就好像一條劇毒無比的毒蛇，而刺來的斷劍卻是一枚破舊釘子。釘子直刺毒蛇七寸，任毒蛇再可怕都已無計可施！

就是一枚破釘，就是一柄破爛斷劍，在對手的手中完全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威力。

陸煒的招式已到窮盡，退路已被奪去，生機全無。他終於第一次感受到了絕頂高手帶來的殺機，他的眼睛裏映射著不斷殺進的斷劍，倒映出了無限的恐懼。

他甚至沒有時間去後悔自己就這麽死了是否值。

不過陸煒終究沒有死，張沐的斷劍只刺到他的眉心，雖然刺破了一點皮，但張沐終究還是收住了。

夕陽西下，落日的餘輝散漫北京城，也撒在了張沐清秀的臉上，他開口：“現在總不用再打了吧？”

“我怎麽會輸？”

“我怎麽會輸給一個比我更年輕的小子？”

“怎麽會？”

“怎麽會？”

殘陽如血，滴血的還有陸煒身上四處劍傷，他很狼狽，在那麽多人的親眼見證下被人一傷再傷，卻沒能讓對手付出任何實質代價。

陸煒站在那裏一動不動，他還是無法接受戰敗的結果，他分明在同齡人中是絕對無敵的，這是他嚴厲而保守的爹親口告訴他的，他爹還說十年之內他必能成為天下第一。

會有人比他更年輕、比他更強？

他想不通，他絕不承認！

一陣冷風吹過，將陸煒忽然吹醒。

陸煒血紅著眼睛退後三丈，張沐倒也沒阻止，只是看了眼手中的斷劍，搖了搖頭將劍隨手扔了。

好在現在武驤左衛的那位指揮使現在想巴結他了，否則沒了佩劍又少不了麻煩。

就在這時，陸煒已經退到錦衣衛人群中，指著張沐厲喝道：“大膽狂徒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襲擊本公子，錦衣衛還不給我拿下？”

“嗯？”張沐面色驟然一變，驚訝的看向陸煒，但見陸煒已經露出了猙獰得意之色。

一眾錦衣衛幾乎沒有任何猶豫，立刻將張沐包圍了起來，陸煒的爹就是他們的指揮使，陸煒下令他們豈會不從？

張沐卻依然冷視著陸煒，嘲諷道：“這麽有風度的絕頂高手我還是第一次見，難怪陸公子覺得在這裏打剛剛好，因為怎麽都是你贏。”

“少廢話，小子，我勸你束手就擒，否則那後果保你更後悔。”一名百戶威脅道。

錦衣衛的百戶可比他這個千戶還有囂張的資格，更何況還有陸煒在場。

張沐的確猶豫了，如果選擇對抗，那後果的確會更糟糕，可若就這麽任錦衣衛陷害他，恐怕他也無力伸冤，錦衣衛拿人歷來霸道，屈打成招、栽贓陷害的事沒少幹過，他們說你有罪你就有罪，根本無處伸冤。

怎麽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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